朱由校慢慢站起来,两眼深邃的看着众将,深深的呼吸两口空气,重重的说出:“弃辽东!”
此言声音不大,却如晴天霹雳,炸响了每一个人,都愣愣的不相信自己的耳朵,皇帝弃土丢地,怎么可能?
朱由校字字珠玑又重复了一遍:“弃辽东!”
众人悲愤交加,这里是他们出生入死的地方,也是建功立业的地方,为了能守住这里的每一寸土地,每一座城池,他们与建奴浴血奋战,看惯了生死,好不容易扭转了战局,皇帝却要丢弃辽东,那他们之前的拼杀有何意义?死难的众多将士岂能瞑目?他们不愿意,们纷纷跪地规劝:“陛下,臣等誓死战死,绝不后退!”
熊廷弼几乎带着哭腔道:“陛下,太祖北伐残元纳哈出得其辽东已有二百余年,此乃与我大明血肉之地,陛下怎可轻易放弃?!若是弃守,天下也不会答应!”
“是,天下也不会答应,”朱由校平和的说道:“你们想的是报国立功,守疆固土,朕何尝想弃辽东而不顾,当年朕还是皇长孙的时候也是一腔热血,宁战死绝不丢弃寸土,可是……”朱由校顿了顿,哽咽的接着说道:“朕考虑的是全局,是大明的社稷江山,朕不能因辽东而弃天下!沈阳之战虽胜,但开原、铁岭、抚顺已失,朕苦心经营的开原至清河堡防线也无意义,辽东再无险可守,固城修堡耗费巨大,且金兵袭扰永无宁日,牵扯朝廷精力致使朕无力内政,朕不能因辽东而废天下,今日弃土,是为日后剿灭贼虏做准备!他日内修清明,朕会御驾亲征重夺辽东!”
朱由校哀叹道:“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!朕也是万般无奈,你们久在辽东,劳苦功高,但你们知道朝廷一年的税银是多少?辽东一年耗费多少钱粮?朝廷还有多少银子?这些你们谁知道?”
“没钱了!”朱由校激动的站起身,大声道:“朝廷一年赋税才五百多万两的银子,辽东却耗费了三百余万两,朕连赈灾的钱都没有,值此内忧外患之际,朕优先解决内忧,绝不朕能让一个辽东拖垮整个大明!”
这句话说到了他面对的最大的难题,只要弃守辽东,天下必然震动,几十万辽东百姓会憎恨朝廷抛弃他们,满朝文武也会极力反对,与他对立,进而会影响他的皇位,因为没人会效忠这样的皇帝!
朱由校沉默良久,缓缓开口,轻声的说:“将辽东百姓全部迁徙内地!”
“啊!”
将几十万人迁徙到内地,且不说这么多人愿不愿意,就算愿意,往哪迁?浩繁的费用也是不菲啊!
朱由校长叹一口气,幽幽道:“守辽东是战术,拖累全局,弃辽东是战略,痛一隅而利全身!朕需要一个人做出牺牲,担此罪责!”
众人瞬然脸色巨变,惊悚的目瞪口呆,这种罪就是灭九族都不够,谁敢担当,何况是要遗臭万年的!
许久没人说话,朱由校一直盯着他们,众人都像雕像一样没有动一下,都把脑袋埋的深深的,不敢抬头看皇帝一眼,都在暗暗的想:不会是我吧?
在沉静许久后,朱由校终于说话了,“朕深知此事重大,卿等不言也有各自苦衷,但为大明,只能牺牲小我,完成大我!”
朱由校咽了一口唾沫,幽深的眼光扫视过每一个人后,大声的喊道:“熊廷弼!”
“啪”,他惊颤的伏地跪下,那一瞬间的骇然之变,如惊天之雷,将他的五脏六腑炸碎了,他瘫软的跪地痛哭道:“陛下,臣实无罪呀!”
朱由校哽咽起来,走下文案,到了熊廷弼跟前,痛心的说:“朕知你无罪,你是辽东巡主将,除了你没人更合适了,你是朕的肱股之臣,朕不会杀你,罢职夺官,以丟失辽东之罪禁锢家中,他日朕会让你重入朝廷!”
朱由校背过去,擦拭了一下迷蒙的双眼,哽咽道:“为了大明,总有人要做出牺牲的,不光是你们,就是朕,在必要的时候也会好不吝惜生命!你放心,总有一天朕会恢复你的名誉!”
熊廷弼伏地失声痛哭,大厅内也被他的痛心所渲染,诸将们有的在哀思,有的也在低泣,没有人为他站出来求情,因为这件事无法求情,也无法替代!
“臣等遵命!”
朱由校的眼神离开他,接着说道:“朕来此身份尚未公开,知道的人不多,今后也不要透露,有擅传朕在辽东者,以散布谣言之罪处斩!”
朱由校离开了,在卢象升和宗二等人的护送下离开了沈阳,纵奔在旷野中,他的思绪迎着徐徐的清风在辽阔的大地上飘荡:辽东,等朕再次回来的时候,必然是亲率百万大军,踏平建州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