佑安闻到了血腥。
他强力眨开模糊的眼前，热血涌到了他的身上，挡在他身前的母亲抽搐了几下，就见刀插在母亲的颈侧。
“母亲！！！”
佑安捂住母亲喷涌出血的颈侧，刀刃划伤了他的手指手背，他不想让母亲流血，怎么才可以止血！
他万分害怕无措惊恐……他看向旁人颤抖喊道：“快来救救我母亲！”
母亲瘫在他身上，血从母亲的颈侧涌到他的衣服前。
他看见母亲的嘴唇张阖，好像想说什么，可是只有母亲嗓间砂纸般“嗬嗬”的抽搐艰声。
“救救我母亲啊！！”
周围人声嗡嗡。
“这没法儿救了吧……”
“杀人了啊。”
那修士：“我、我没有要杀她……我只是在防卫！”
脚步杂乱。
“诶他跑了，快追！别让他跑了！”
……
街上混乱。
佑安拉住路人的衣沿，撕心恳求道：“求你救我母亲——”
路人的衣服被佑安的手沾上血，吓得一弹。
“别走！”
“别走！！”
路人躲开伸出的沾满血的手，赶着往前走，又看了眼地上，匆匆落出一句：“流这么多血，她没得救了！”
不久背影远去消失在街上。
佑安不断哭喊哀求路人。
来来往往的路人被眼前一景吓跳，他们惊愕停脚，多看了几眼，说着“好惨”，一步三回头地离开。
有些人就站在旁边，不走近，也不离开，只是注视他和母亲。
……
佑安的嗓子全哑了。
人群里终于有人过来。
那人试母亲的鼻息、试母亲的脉。
“……她已经没气了。”
……
那人叹了声气：“节哀，孩子。”
天空上的太阳照得头脑昏眩。
此刻，佑安感觉一片黑暗。
—
后来发生了什么，佑安不知道。
佑安逐渐恢复意识时，感觉到有力度在分开他和母亲，他死抱着母亲不放。
他睁开眼睛，就见这是在乐瑛府。
眼前的人是城主穆宿。
佑安用最大的力使劲咬城主穆宿的手。
穆宿用法术把佑安暂且束缚住，然后把妩玥抱进前面的清池。
他没有用清身诀，而是帮妩玥洗去身上的血污。
“不许你碰我母亲！”
“不许碰我母亲！！”
佑安嘶喊——
“放开她！放开她！！”
穆宿在清池里为妩玥洗了良久。
“你聋了吗！！放开我母亲！”
……
穆宿把干净的妩玥带出来，解开了佑安的禁制。
佑安抱住母亲，不给穆宿碰。
“该超度了。”嗓音从身后传来。
佑安一颤，扭头看向穆宿。
穆宿身长腰窄，须得仰头看去，面相斯文儒雅。
佑安最恨的人就是他。
穆宿把妩玥超度。
佑安看见母亲的身体在他怀抱里一点点变透明。
“你做什么？住手！”
“不要！”
母亲的身体在他怀里化作细碎的光，消散……
“啊啊啊啊！！！！”
佑安冲过去打穆宿，使劲用尽全身力气发狠地咬他的胳膊，他尝到了血味，不够，咬死他，咬死他！！
穆宿未动。
直到佑安耗尽了自己全部的气力，只剩无尽的耳鸣昏眩。
穆宿碰了下他的头。
“抱歉。”
“……”
—
自那日以后，佑安又回到了居住在乐瑛府的日子。
只不过他没再听过别人叫他小杂种。
而是唤他穆小少主。
真可笑。
因为他现在是穆小少主，他有了修习术法的机会。
那名杀死了母亲的修士按照夕落城的律例被绳之以法。
私底下的时候，穆夫人向穆宿怒过一次，大概就是闹妩玥和穆宿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。
闹不公，闹委屈，说穆宿对不起她。
……到现在穆夫人竟还认定是母亲勾引的穆宿。
另外佑安还得知了一件事。
玉铃为母亲洗白，穆夫人却认为是妩玥在和玉铃合谋反咬。
所以穆夫人除掉了言论的源头。
佑安已经知晓是穆夫人把他和母亲送去的仙雾庭。
而在穆夫人除掉玉铃后，便把玉铃尸身丢进母亲仙雾庭住处的后花园，那是给母亲看的，在杀鸡儆猴。
不过佑安得知所有这些消息时，表面没有任何反应。
至于妩玥和穆宿之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，私底下什么猜测都有。
人们不仅议论母亲和穆宿，也议论他，议论他的身份。
但是不管人们怎么议论，当面时，总是恭敬叫他穆小少主。
佑安只觉得这些人的声音都很刺耳。
他想让这些人永远闭上嘴巴。
于是他在乐瑛府里基本不出自己的房门，在自己住处后面的死胡同里，凿了个只属于自己的地方。
别人以为那是死胡同、看上去只是一面错综叠砌的砖墙，但实际上，其中一个砖块是开启死胡同的机关。
死胡同里面有一条极窄的小径，尽头是一扇黑色的门。
这里面就是他最常待的地方。
—
佑安在密闭空间里的墙上书写。
整个密闭空间里都是“殺”字。
一遍又一遍地写。
一遍又一遍……
他觉得自己很平静，边写边扬着嘴角。
写得差不多了，他停下来。
他打开地面的密道，去到密道底下。
密道是昏黑的，唯有底部的内室，常亮一盏幽幽红烛。
佑安来到母亲的内室。
这间内室是按照母亲仙雾庭的内室原封不动搬来的。
梳妆桌、瑶琴、卧榻……
他定时来打扫，母亲的内室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。
但是这次是最后一次来母亲的内室了。
估计，几百年内他都不会再回来。
他要去干一件大事。
待他事成之后，便回来为母亲的内室打扫。
届时，他会为母亲建上一座地宫。
—
顾廷和小南宫之间闪烁隐隐白光，眼前放映一幕幕佑安过去的经历……
骤然，四周猛地震动了下。
顾廷和小南宫的神思被牵扯回来，他们睁开眼。
——再次地震。
旁边的花几倒下，花瓶“噼啪”破碎。
紧接着整个坐榻颤动。
小南宫被摇得坐不稳，他晃动挪到顾廷身边，拉住顾廷。
“哥哥，为何突然地震了。”
顾廷收掉法术，他抱起小南宫，推门出去查探情况。
外面的天空从西面染上乌色。
乐瑛府的远处回响修士们的跑动和叫唤。
“边界破了！”
“快去作阵！”
顾廷望向天空逐渐弥漫开来的魔气。
幻境变化了。
幻境的进程变到了佑安最后一次为母亲打扫内室的几百年后。
“哥哥……”
小南宫攥住顾廷的肩上衣料：“魔族闯进夕落城了，是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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